余弱冠時。讀書侍傍有客來。軀幹碩大。年可四十餘。赤手辦立家。亦甚溫間野居近。盖來接而去送者也。坐頃之爲之愀然曰。吾年來取息白晝。見盗於人。殆近數百餘金。思之兩目。翳然專不視物。頗有廢盲之慮。眉容蹙爾。喉音凄爾。余不覺掩卷。胡蘆曰。有是哉。利誠亂之本也。不有外亂。亂必內作。若以之而眼盲。其亂其小耶。復思之曰。彼盗人之物者。幷與人之目而盗之。盗者不足責矣。若醫此眼非特數百金矣。且費數百金。則其病益病。奈何此有好單方。讀孟子何必利一章。則可以治心矣。治心則眼益明矣。奈客之老且盲何。余時方以年少銳氣。此言不能消釋於胷中。且有年矣。一日以此言告於人。人亦彼所謂自好者爾。且不貪者而恬然答曰。客之病無恠也。余不能詰退。而喟然自反曰。余固掩於仰食之恩。而不通於世情而然歟。人之言又如此。則其病在我。不在客也。不然則天下之目。皆盲也。彼盜者。何以視而去盜人之物也。今年僧夏。光山朴斯文寅淑來。留數日矣。間酬酢間。復及於此言。寅淑曰。客之病誠然矣。曰何謂也。曰此不難知也。客之平生精力。煎膏而塗之。沐漆而膠之。譬如白首窮經。屢擧鄕解。連屈會試者。其目之不如客之盲者幾希。又何恠哉。余不覺起敬曰。幾年胷戰之事。乃一言而報捷。若是快耶。其所就不同而其用志之不分決矣。移之於讀書則君子可期矣。移之於功名。則靑雲可致矣。事親則孝。事君忠。投之所向無不如意。此非勇往直前。力行而不顧。不如客之病盲之爲。則不能也。死名死利者。其所以死一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