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看 ≪未能齋集≫行蹟。

先生諱尙重。 字汝厚。 崔氏系出朔寧。高麗平章事。 瑜價之後。 入本朝領議政寧城府院君。 贈諡文靖公。 諱恒之六世孫。 贈左承旨。 諱穎之子也。先生資禀粹美。 英睿夙成。年十六往從眉岩柳先生希春謫所。 初授 ≪大學≫經一章竝小註。 一日而誦之。眉岩深加歎賞曰。 "昌大崔門者。 必此人也。" 有〈對策〉記之。

策問。天地之間。 有形者易見。 無形者難知。欲知難知之無形。 則當求於易之有形。無形者何地? 而有形者何物歟? 太極一圖。 是聖賢欲使人知其難知者。 而孔子未曾與顔曾語到此義。 何歟? 至周子旣發之後。 而程子亦不以授門人者。 何意歟? 孔子未曾語。 程子不以授。 則似非初學之所可聞。 而朱子特編之於 ≪近思錄≫初頭者。 抑何意歟? 旣曰 '萬物各具一太極'。 則似當於有形處可見。 而先儒又謂 '太極是莊頭物事。 無方所無影響'。 則太極之妙。 終不可窺測歟? 未有天地萬物之前。 此極於何所寓? 旣有天地萬物之後。 此極於何可見歟? 孔子曰 '易有太極'。 周子則曰 '無極而太極'。 於易則謂之有。 於太極則謂之無。聖賢之異其說。 何歟? 朱子曰 '將有字訓太字不得'。 而又曰 '無極而太極。 只是說無形而有理者'。 旣曰 '有理'。 則何以云不得。 將有字作訓歟? 如以爲無。 則名之曰 太極者。 何物歟? 所以能動靜生陰陽者。 亦何物歟? 所謂'生於萬物未生之前。 具於萬物旣生之後'者。 抑何所憑着而能生以具歟? 邵翁說到無極之前。 則無極之前。 是何地頭。 而復有何物可說者歟? 莊生加一層於無極之上。 而先儒以爲與邵翁說到無極之前不同者。 何見歟? 先儒曰 '人人各具太極。 物物各具一太極'。 則於桀跖亦可見太極。 於木石亦可見太極歟? 欲知太極之具於萬物者。 當於何處尋去。 欲使太極具於吾心者。 同歸於無極。 則亦當於何地下手歟? 推有形於無形。 作易見於難知者。 必有其要。 願聞諸生之說焉。

對。聖朝取人。 春圍大闡。 執事先生。 爰下辱問。 特擧無極太極之理。 參以先賢說話之不同。 欲觀諸生能疑之論。愚也。 有耳不聞道。 十年憒憒。 有目不見睫。 一室倀倀。 何足以答厚望? 然就有道解吾惑。 學者志也。旣承鄭重之問。 敢隱率爾之對。竊謂沖漠無朕。 無聲臭之可言者。 理之莊於微妙者也。周流通達。 有形象之可見者。 氣之著於萬物者也。是以理具於玄黃未判之前。 而太極之體有以立。 氣流於品物已形之後。 而太極之用有以行。 淵微而難見者。 非太極之體乎? 昭著而易見者。 非太極之用乎? 言其體。 則有無形難知之妙。 語其用。 則有昭然易知之跡。用之昭著者易知。 而體之微妙者難知。 故惟聖人。 能見無形之理。 而能知不顯之體。凡天地所以爲天地。 人物所以爲人物。 日用之所以明。 江漢之所以流者。 莫不融會。 而黙契之。 故德與天合。 心與理一。 無形難見之妙。 洞然於方寸之中矣。後之賢者。 懼斯理之淪於虛寂。 則立言以闡其幽。 恐此理之滯於一物。 則著書以發其蘊。雖千言萬語之不相同 而無非發陽此理之微奧。苟非推明兆朕根極要領者。 其何以與於此哉? 雖然。 道之大原。 出於天。 而具於人心。 其大無外。 其小無內。 混然一太極也。因易見之物。 而究難見之理。 使靈源不昧於未發之前。 妙用不差於已發之後者。 夫豈外心而他求哉? 請因明問所及。 而條復之。大哉。 太極之妙也。具於茫乎杳爾之中。 而著於日用事物之間。 則實陰陽之根柢。 造化之樞杻也。千載道喪。 聖學不傳。 濂溪一圖。 爲是而作。闡奧明微。 如指諸掌。 當世學者。 得知至理之所在。 如呼寐者。 而使之醒。 豈非天民之先覺乎? 叩兩端而無隱者。 夫子之言也。 而未嘗擧其義。 說與顔曾者。 性命之理。 固聖人之罕言。 而子貢之徒。 猶得以聞之。 則以顔曾之亞聖。 必有默會於唯一貫無不悅之時矣。濂溪之圖書旣出。 而兩程之面承親切。 然而不授門人者。 其意以爲理之精微。 未可遽以示人。 而於易傳一書。 言之其詳。 則二程之於太極。 不可謂不發矣。幽深之理。 高妙之體。 不可向初學驟語。 而晦菴 ≪近思錄≫。 編於初頭者。 非謂學者捨近功務高遠也。欲以此爲標準期的之地。 而使不安於小成。 局於近效也。太極之理。 雖寓於萬物。 而固非塊然一物有形有衆之可指。 故晦菴謂之'藏頭物事'。 非謂'空虛寂滅'。 人不得以窺測也。在天地未剖未坼之前。 太極之體已具。 及天地已剖已坼之後。 而太極之用乃行。 所謂體者。 此理而已。 所謂用者。 此氣而已。'易有太極'者。 孔子之言。 而'無極而太極'者。 周子之說也。 謂之有者。 以其陰陽變易之中。 自有極至之理也。 謂之無者。 以其無方所無定體。 不可拘於形氣而論也。前聖後聖之言。 各有所主。 而亦無不同矣。 將有字訓太字不得者。 晦菴之說也。 無形有理者。 亦晦菴之說也。不謂之有極而必謂之太極者。 若曰有極。 則有一定可擬之物。 非此極無形體也。其曰有理者。 有極至之理。 實寓於其中。 不可以虛無罔象視之也。旣曰無極。 又曰太極者。 乃所以形容至隱至大之體。 非是疊床架屋之論也。'動而生陽。 靜而生陰。 一動一靜。 互爲其根'者。 非太極自然之妙乎? 萬物未生而體具焉。 萬物旣生而用行焉。 其所以憑着而施其功用者。 不過曰理與氣而已。發先天之論。 而說無極之前者。 康節邵子也。 其所謂'身在天地後。 心在天地前'者。 蓋言太極至妙之理。 已在於淸濁未分之前矣。以其理通行而言則曰道。 以其理之極至而言則曰太極。 而莊周乃欲加道字於太極之上以自高。 殊不知道卽太極。 太極卽道。其說之錯誤。 不攻自破矣。 豈可與邵子之說。 論其同不同哉? 天地間林林總總者。 莫不均得此理。 則不以賢而豊。 不以愚而嗇。草木有草木之理。 金石有金石之理。 則雖桀跖之暴。 木石之微。 太極之理。 無不同受。 而氣有昏明。 稟有偏全。 則自不得不異矣。嗚呼。 太極一陰陽而已。 陰陽一太極。 而流行天地間者。 無乎不在。 無物不然。 無方位之可言。 無影響之可稱。 學者求之。 將何以爲力哉? 亦求諸此心而已。寂然不動。 喜怒哀樂之未發者。 此心之體。 而太極之妙。 於是乎在也。感而遂通。 喜怒哀樂之旣發者。 此心之用而太極之妙。 於是乎行矣。已發者有形。 而未發者無形也。已發者可知。 而未發者不可知也。學者於此深體而默識之。因其有形。 以推其無形。 因其可知。 以推其不可知。 則庶幾融會貫通。 太極之妙。 可求而心極亦立矣。夫如是。 則以一身而體天地之運。 以一心而窮造化之原。 萬善咸備。 衆理畢明。 洞然於無涯之妙。 而難知難見之患。 不復憂矣。篇之將終又有獻焉。愚旣以此心爲立極之本。 而明此心之要。 又豈外於學問之道哉? 苟能加窮格之力。 盡明誠之功。 使吾一心昭然萬理之本原。 則無極太極之體。 旣立吾心而無極太極之用。 流行日用動靜之間矣。雖然。 不有倡之。 孰能和之? '會其有極。 歸其有極'。 深有望於主上殿下。 伏惟執事進而敎之謹對。